傑森攥著皺巴巴的牛皮紙袋，站在寫字樓玻璃門前。晨光穿過旋轉門折射出冷冽的光，他盯著門上那張 A4 紙，油墨印著的「倒閉清算」四個字在瞳孔裡漸漸模糊。電梯間傳來保潔阿姨推清潔車的轆轆聲，他數著台階往下走，皮鞋底與大理石碰撞的聲音像極了心跳。
那天夜裡，傑森把六罐啤酒擺在餐桌上，配著微波爐加熱的速凍披薩。電視裡正播著財經新聞，主播在說加密貨幣市場波動，他仰頭灌下冰涼的液體，忽然想起失業前部門聚餐時，同事提過的「虛擬貨幣投資」。酒瓶在月光下泛著幽藍，他鬼使神差地打開電腦，註冊了第一個數字貨幣交易帳戶。
三個月後的深夜，傑森盯著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數字，喉嚨發緊。帳戶餘額後面的零比他過去十年工資總和還多，咖啡杯裡冷掉的液體倒映著他眼底的血絲。他關掉所有交易頁面，在社交軟件上漫無目的地滑動，直到一張照片讓他呼吸停滯 —— 照片裡的女孩戴著珍珠耳釘，捧著一杯卡布奇諾，睫毛在咖啡霧氣裡忽閃，就像他在意大利旅行時見過的威尼斯晨霧。
「娜拉」的個人簡介寫著「藝術策展人，尋找能聽懂肖邦的人」。傑森盯著對話框裡的光標，打下又刪掉三次，最終發了句：「聽說卡布奇諾的奶泡厚度要精確到 3 毫米？」發送鍵按下的瞬間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為一句話緊張成這樣。
凌晨兩點，手機震動。娜拉發來一張照片，是她辦公桌上的咖啡拉花，心形圖案邊緣綴著肉桂粉：「專業人士鑑定，你這外行說對了。」聊天框裡的文字你來我往，從咖啡聊到歌劇，從加密貨幣聊到文藝復興。傑森發現自己會在開會時偷偷回覆她的消息，會在深夜翻遍她朋友圈裡所有的照片，看她在巴黎美術館前仰頭微笑的模樣。
第一次視頻通話那天，傑森特意刮了鬍子，把襯衫領口燙得筆挺。娜拉的聲音從屏幕裡傳來，帶著淡淡的檀香：「你知道嗎？你說以太坊智能合約的時候，眼睛會發光。」他感覺臉頰發燙，慌忙端起咖啡杯，卻聽見她輕快的笑聲：「小心燙到，投資天才。」
線下見面定在中央公園的櫻花季。傑森提前半小時就到了，在噴泉旁來回踱步，懷裡的咖啡豆包裝袋被攥出細密的褶皺。春風裹挾著櫻花掠過他的鼻尖，遠處忽然飄來若有若無的鈴蘭香，他抬頭，看見娜拉踩著滿地粉白花瓣走來。她今天穿的米色針織裙像是融化的奶油，珍珠耳釘在陽光下輕輕晃動，手裡的雛菊被她握得太緊，花莖都微微彎曲。
「送給發現咖啡秘密的人。」娜拉把花塞進他懷裡，指尖擦過他手背時，兩人同時紅了臉。傑森慌亂中想把花別在她耳後，卻不小心碰掉了她一縷頭髮，那頭髮順勢落在她鎖骨處，像一條若隱若現的銀線。
他們沿著湖邊慢慢走，傑森說話時總忍不住偷看她的側臉。娜拉講起某次策展時，一位藝術家堅持要在展廳裡鋪滿苔蘚，結果差點引來一群迷路的蝸牛，逗得傑森笑出了眼淚。風突然大起來，娜拉的絲巾被吹向湖面，傑森幾乎是本能地衝過去抓住絲巾一角，兩人同時抓住布料的瞬間，重心不穩往前傾倒。傑森下意識摟住她的腰，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發頂，聽見她輕輕「啊」了一聲，像受驚的小鳥。
在露天咖啡館坐下時，服務員端來兩杯濃縮咖啡。娜拉突然伸手，指尖懸在他嘴角：「這裡沾了一點奶泡。」傑森感覺心臟要跳出喉嚨，看著她收回手把奶泡抹在自己咖啡杯沿，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愛心。「你比視頻裡更像個真人。」娜拉突然說，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，「我的意思是…… 更生動。」說完她慌忙低頭喝咖啡，卻不小心嗆到，傑森連忙遞紙巾，手指觸到她發燙的臉頰。
夕陽把湖面染成蜜糖色時，傑森送她回家。地鐵站台階前，娜拉轉身，眼睛亮得像裝滿星星：「下次，我帶你去看一場秘密展覽？只有懂咖啡和區塊鏈的人才有資格參觀。」她從包裡掏出一張手繪地圖，邊角還沾著咖啡漬，「這是路線圖，要保密哦。」傑森接過地圖時，她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勾了一下，像羽毛掃過水面，漾起層層漣漪。
他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裡，才發現手裡的咖啡豆包裝袋已經被汗浸濕。手機震動，新消息彈出：「今天的咖啡，甜度超標了。」傑森低頭打字，路燈在屏幕上投下溫柔的光暈：「怪我，放了太多春天。」發送完消息，他望著夜空，忽然覺得，這場意外的逆襲，最珍貴的不是帳戶裡的數字，而是遇見了這樣一個讓他心動的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