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魯克林的星空
傑克陳站在曼哈頓中城的玻璃帷幕牆前，俯瞰第五大道上熙熙攘攘的車流。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訂製西裝的袖口，那裡還殘留著皇后區工地留下的繭。 35年來，他的人生軌跡如同一條陡峭的拋物線，從布魯克林廉租公寓的折疊床，到華爾街地標建築的私人辦公室，每一步都浸透著混凝土的灰塵和深夜的咖啡漬。
「陳先生，這是您要的季度財報分析。」助理麗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這位剛從哈佛畢業的金發姑娘，總是帶著完美的職業微笑，“另外，您預約的那位心理醫生明天下午三點有空。”
艾克接過文件時頓了頓，玻璃映照出他眼中的疲憊。三年前，他聽從了導師的建議，開始定期接受心理諮詢，這被稱為“高管壓力管理”，但實際上，這只是為了填補每次深夜從皇后區開車到上東區時，裹著西裝的空虛感。
手機突然震動起來，約會軟體的通知音在寂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。他點開了標有「拉丁玫瑰」的對話框。最新消息停在昨晚11點：「聽說華爾街精英喜歡惠靈頓牛排？」後面跟著一個眨眼的表情。
傑克想到了索菲亞
在羅德里格斯的頭像照片上，一頭捲髮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光澤，深V領的連身裙勾勒出她豐滿的曲線。與那些穿梭於曼哈頓派對的名媛不同，她的自我介紹寫著「急診室護士，喜歡烹飪和薩爾薩舞」。
數位世界的心跳
“所以你真的是從一名建築工人當上副總裁的？”索菲亞的視頻窗口裡，她正在往意大利面上撒帕瑪森奶酪，“我祖父在布朗克斯修建地鐵，他總是說中國男孩是最勤奮的。”
傑克笑了笑，把鏡頭對準了書架上的安全帽。那是他離開工地的那一天。工頭老喬強迫他戴上它：「留著吧。等你穿膩了西裝再回來搬磚。」索菲亞每次講起這個故事，都會忍不住笑出來。
他們聊了整整三個月，從布魯克林道奇隊的新賽季到《實習醫生格蕾》的最新劇情。傑克發現自己每天晚上十點都盼著視訊通話，聽著索菲亞抱怨急診室的夜班，看著她用睫毛膏在鏡子上畫笑臉。一天凌晨三點，她發來一張星空照片：「我剛救治了一位心臟病發作的病人，抬頭看到了這個。」背景中隱約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。
“你知道嗎？”索菲亞突然說道，“我媽總說我太胖了，嫁不出去。”她低頭攪動咖啡，奶油沾染了她的嘴角，“可你好像一點也不在乎。”
傑克盯著螢幕上那張真實的臉，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素顏的笑容了。 “豐滿是上帝賜予拉丁美女的禮物。”他引用了她的親筆簽名，“就像華爾街送給我的禮物是胃潰瘍一樣。”
在咖啡店進行測試
約定見面的那天，四月的曼哈頓，細雨濛濛。傑克提早半小時來到中央公園西街的咖啡店，反覆檢查西裝口袋裡的胃藥。透過玻璃窗，他看到蘇菲亞撐著紅傘走了進來，花裙子在風中搖曳，如同雨中綻放的玫瑰。
「冰美式？」索菲亞盯著服務生送來的杯子，指尖不自覺地撫摸著杯壁，「其實我…」
「生理期不能喝冰的。」傑克突然站起來，「等一下。」他快步走到吧台，聽到身後傳來壓抑的笑聲。當他把熱可可放在她面前時，發現她正看著手機——鎖屏是布魯克林大橋的夜景，橋上有一個小小的安全帽輪廓。
「這麼說，副總統先生的急救包裡有胃藥和熱敷袋？」索菲亞舀了一勺抹茶慕斯，奶油碰到了她的鼻尖。
傑克遞過紙巾，突然想起昨晚影片裡她提到腹痛。這個細節就像一把鑰匙，打開了他記憶裡一個佈滿灰塵的抽屜──媽媽總會在他加班時熬中藥，爸爸則會在他冰冷的被窩裡放一個熱水袋。
牛排館裡的坦誠
在惠靈頓牛排館的水晶吊燈下，索菲亞的耳環閃著點光亮。 “你知道嗎？”她切開酥皮，“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頭像時，還以為你又是一個只會炫耀遊艇的華爾街大亨呢。”
傑克切著五分熟的牛肉，鮮血滲進了配菜裡的胡蘿蔔泥裡。 「其實，我還在還學生貸款呢。」他突然說：「從社區大學到哥倫比亞大學，我每個學期都得打三份工。」連助理麗莎都不知道這個秘密。
索菲亞放下刀叉，伸手握住他的手腕。她的手溫暖有力，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。 「我爺爺臨終前說過，真正的男人，不是看他的衣服值多少錢，而是看他指甲縫裡有沒有泥巴。」她用指尖輕輕撫摸著他掌心，上面還留有扛鋼筋的痕跡。
傑克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索菲亞深夜發給他的那張星空照片，此刻窗外曼哈頓的燈光璀璨，但他卻覺得那些霓虹燈根本比不上她眼中的星光。
雨夜的約
走出餐廳的時候，雨已經停了。索菲亞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，在積水的路面上搖曳。傑克自然地摟著她的腰，聞著她髮間淡淡的玫瑰香味。
“去我家怎麼樣？”索菲亞突然轉身，捲髮拂過他的下巴，“我冰箱裡有哈根達斯，還有……”
「那你說的那個薩爾薩舞教學影片呢？」傑克笑著繼續說。他看到她耳後的脈搏，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一個真實的人，而不是螢幕上的像素了。
他們漫步在中央公園，索菲亞哼著一首跑調的拉丁情歌。路過一位街頭藝人時，她突然拉著他旋轉，裙子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。傑克笨拙地跟著節奏，聽到胸腔裡轟鳴的心跳聲，比在工地聽到的打樁機聲還要震耳欲聾。
現實與理想的碰撞
傑克站在會議室中央，投影機的冷光映照在他緊繃的下顎線上。董事會成員的質問聲如同手術刀般精準：“陳先生，這個東南亞亞基建項目的回報率比預期低了七個百分點。”
他的指尖不自覺地撫摸著西裝內袋，那是索菲亞昨天塞給他的胃藥。昨晚急診室裡混亂的場景突然閃現在他的腦海裡——索菲亞穿著皺巴巴的護士服，在急診室門口向他做了一個「勝利」的手勢，胸前的護士徽章熠熠生輝。
我們的風險評估模型，會把匯率波動、政策改變等因素考慮進去。 」傑克調出數據圖表，聲音冷若冰霜，「就像急診室不會因為病人血壓高就放棄搶救一樣。 」
散會後，他打了電話給在消防通道裡的索菲亞。麥克風裡傳來監聽器嘟嘟的聲音，夾雜著她壓抑的笑聲：“華爾街精英們開始用醫學比喻了？”
“今晚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飯嗎？”傑克拿著電話，聽著自己的心跳在空蕩蕩的樓梯間迴盪，“我想帶你去布魯克林。”
布魯克林的月光
他們坐在布魯克林大橋的台階上，索菲亞的頭輕輕靠在傑克的肩上。遠處的天際線閃爍著冰冷的霓虹燈，橋下的河面倒映著柔和的月光。
“這是我第一次帶女孩來這裡。”傑克撕開熱狗包裝紙，芥末滴在他定制的袖扣上，“我一直想，等我買得起上東區的公寓……”
索菲亞突然笑了，睫毛輕拂過他的下巴：“你知道嗎？我奶奶常說，愛情就像急診室裡的心電圖，有起有落很正常。”她拿出手機，翻閱著一張泛黃的照片，“這是我媽媽在布朗克斯區一棟公寓樓裡的婚禮。我姑姑用窗簾做了婚紗。”
傑克看著照片裡擁抱在一起的年輕男女，突然想起了自己鎖在銀行保險箱裡的財產證明。那些冰冷的文件，永遠比不上此刻吹拂在索菲亞發間的海風的溫暖。
急診室的黎明
晨四點，傑克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劇烈震動，索菲亞的聲音帶著哭腔：“傑克……我需要你。
當他衝進急診室時，看到她蹲在走廊盡頭，白色的護士服上沾滿了血跡。 「今天送來的那個流浪漢……他讓我想起了我的爺爺。」她埋在他懷裡，睫毛膏在他襯衫上留下了黑色的淚痕，“為什麼這座城市總是傷害善良的人？”
傑克摟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，突然想起剛進投行時被老闆當眾羞辱的那個早晨。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：“還記得你說的星空嗎？”他指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空，“黎明前的黑暗總是最黑暗的。”
